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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九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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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九章

自從那日醒來後, 已經兩日了,寶珠一直懨懨的。

或許是因為江北府的氣候實在不適合毛發豐厚的狐貍,加之寶珠如今略微一動便哪兒哪兒都疼, 只能臥床修養,無法自由活動。

贏姬殞身時, 同時帶走了她曾以各種方式留在工蟻與預備工蟻身上的妖力。

蟻後對自己的力量擁有絕對的控制權。

所以當贏姬的妖力從寶珠身上被收回時,並沒有以正常的方式消失, 而是秉承蟻後的遺願, 劇烈的在寶珠的肉身中爆開了。

那妖力早已經無聲無息地潛入了寶珠的血脈之中, 因而讓她遭受到了重創。

倘若是凡人,經過這樣的傷害,恐怕早已與贏姬一塊兒去了。

還好她是只狐妖。

寶珠回想起來, 暗自慶幸。

只是到底筋脈中全是血瘀,想要完全好起來, 還需要修養好長一段時間。

寶珠慢慢恢覆的妖力全用來修補身體, 再沒有旁的力氣化成人身了。

毛團團的狐貍樣子更省力氣。

不過雖說省了力氣,卻帶來了另外的煩惱。

這兩日寶珠是狐貍樣子,李摯也不知心中是如何想的,竟全然拋棄了男女大防, 每日無比細心的貼身照料她。

不僅要用梳子給她通毛,還要輕柔給她按摩筋骨,甚至晚上都要睡在她的床榻之下,美其名曰寶珠萬一不適,他就能立即發現。

寶珠難熬極了!

即便她受了傷,可她仍然是一只血氣方剛的成年狐貍, 書生如此這般的舉動,每日撩地她心癢難耐。

偏生她心有餘, 而力不足啊。

為此寶珠不耐煩地沖他呲過牙,伸出過利爪,但這一招已經嚇唬不到他了,李摯似乎篤定她不會真的傷害自己,照樣面不改色地動作。

此時就是。

李摯不知從哪裏討來的一柄梳子,梳齒渾圓,長度恰當,給狐貍梳毛是正t正好好。

寶珠臥在床上,冰盤上涼氣逸散在房間裏,身邊是李摯在輕輕地梳著她的背毛。

寶珠被梳地愜意擡起了頭,眼睛瞇成彎彎一條縫。

李摯見她滿意,又換了個姿勢,梳理起她長長的、飽滿的圍脖。

是可忍孰不可忍。

寶珠不住伸著脖子,換著角度讓李摯梳。

一只狐妖,活了兩輩子,竟是第一次被這樣伺候。

白活了。

寶珠愉悅地享受著,因為太過放松,她克制不住地慢慢翻了個身,仰面朝上,露出了她柔軟的肚皮。

李摯持梳的手停住了。

寶珠也驟然清醒了過來。

她維持著肚皮翻白的姿勢,與李摯大眼瞪小眼。

房間內的氣氛頓時尷尬起來。

寶珠連忙齜牙咧嘴地翻了回去,絞盡腦汁想要尋些話來解釋方才自己的行為。

她想了想,突兀地發問:“你說,賽雪跟小滿還好嗎?”

“應當還好。”

這個話題,寶珠醒來後與李摯談過許多次了,李摯每次都耐心地告訴她,他是如何親眼看著小滿馱著賽雪離開了蟻巢,而嵇仁不知為何,並未遣天師去追他們。

“小滿力壯,賽雪……也不太笨,他們是兩只妖怪,如若不作惡,不引來天師,誰又能將他們如何呢?”

李摯諄諄給寶珠解釋。

這話李摯已經與寶珠說了許多回了,寶珠並非不信,只是從李摯口中聽到他說,方才覺得心安。

“你說他們若是又碰見那葛夫人,還有那瞇眼男怎麽辦?賽雪小滿可是從葛家堡全身而退,天師們也沒有去捉他們,葛夫人會不會因此遷怒他們?”

這是這些天寶珠反覆思索後,產生的新的憂慮。

李摯在心中也認為她這個想法並非無道理。

只是嘴上不能說出來,還是要安撫寶珠的心情,李摯按捺不住地伸手輕輕拂過寶珠柔順蓬松地背毛,柔聲道:“世間哪有那樣巧合的事,天地之大,為何賽雪與小滿就能撞在葛夫人手中?”

“這倒也是。”

李摯的話再一次說服了寶珠。

“賽雪第一次遇險,便被我救了下來,後來在葛家堡,又被小滿救走,想來這貓妖有九條命,定能逢兇化吉。”

寶珠越說越覺得十分有道理,怡然自得地伸直了四肢,往床上一攤,活像個狐貍餅。

若是讓旁人來看,或許還會覺得這狐貍姿勢好生不雅,但在李摯看在眼中,只覺得寶珠憨態可掬,可愛可憐。

他笑了笑,剛想開口說些什麽,聽到院門口傳來了張鶴的聲音。

“李公子,可方便?”

寶珠聞言支起了頭,緊張地看向院外。

她聽李摯說過,張鶴雖是天師,但願意為她遮掩,可她天性使然,仍然忍不住要緊張。

李摯摸了摸她的腦袋,低聲道:“無事,你且待著。”

說罷,起身去開院門。

張鶴站在門口無聊地看著天,還以為李摯不會這樣快應門,奇道:“怎麽這麽快?”

“從屋中走到門口,不過數十步。”李摯不解道。

張鶴捂嘴輕咳了幾聲,眼神瞟向李摯的小院內,從裏屋走到院門口自然不用多久,只是屋裏若有個狐貍精,李摯還能這樣快的出現,那便有些奇怪了。

他那陰暗的小嗜好再次蠢動起來,張鶴眼神中全是興味,壓低了聲音問李摯:“狐妖小姐可還好?”

男子之間,自有一番默契,張鶴話音未落,李摯瞬間便知曉了這天師心中所想,當即沈下臉不悅道:“有勞張天師費心了,她還未大好,至今還是狐身。”

“這樣啊,對不住對不住,是我冒犯了。”見李摯臉色不好看,張鶴暗叫不好,反應過來是自己冒昧,趕緊壓下心中不合時宜的窺私欲,一疊聲地道歉,又轉移話題正經道:“我來尋你,是因為小裴方才被嵇仁遣人叫走了。”

李摯聞言,皺眉道:“為何只叫了裴天師一人?”

“還能是為何。”張鶴苦笑,“是我好糊弄,還是你好糊弄?”

這兩個男子心深如海,都不好糊弄,自然是初生牛犢的裴璇璣最為單純。

“嵇仁那邊或許發現了什麽,不便說給旁人知曉。”

他們三人從葛家堡回來後,便一直待在嵇宅中,深入簡出,不見外人,嵇仁似乎也將他們拋在了腦後,一直沒有與他們有過聯系。

好幾次,裴璇璣都按捺不住想要找上門去尋嵇仁探明情況,被張鶴給按了下來。

“江北府中這異人寺分司,難道也有鬼?”張鶴疑惑道。

“有沒有鬼不好說,嵇仁想要從這件事中獲取最大利益倒是有可能。”

嵇仁從葛家堡中回城時,一臉若有所思,李摯當時心思全在寶珠身上,此時回想起來,方覺得有些不對。

張鶴沈吟片刻,忽然回過神來,說道:“你是說,嵇仁可能認出了葛夫人是誰,而那人對他而言有些棘手,他不知該如何從中謀取利益?”

“這不過是我的臆想,一切還要等裴天師回來後才知道。”李摯道。

“是了。”

他們兩個在嵇宅胡思亂想,總抵不過裴天師與嵇仁面對面的交談。

李摯又與張鶴交談了幾句,約定好等裴璇璣回來後一塊兒去尋她,便當著張鶴的面冷淡地關上了院門。

也沒說要請他進來坐一坐,喝喝茶。

張鶴撓了撓頭,明白自己說錯了話,冒犯了那位狐妖小姐,狠狠得罪了李摯。

“一天到晚都想些什麽,我這破嘴不把門。”

張鶴輕輕給了自己一嘴巴,唉聲嘆氣地回了自己院中。

李摯關上了門,回頭便從窗戶中瞧見了探頭探腦的狐貍。

要論好奇心,張鶴萬萬比不過狐貍,即便外頭有一位天師、自己身子不能動彈,寶珠還要艱難地支起頭,豎起耳朵聽門口的二人說了些什麽。

真是教人心軟至極,不知該如何對她才好。

李摯壓抑住心中異動,笑著回到了寶珠身旁。

“方才你們說的嵇仁是誰?異人寺中有鬼又是怎麽回事?”寶珠抓心撓肺地好奇,顧不得矜持,瞪大了眼睛看向李摯。

李摯含著笑,緩緩坐在寶珠身旁,從他與張、裴兩位天師在仙渡府偶遇說起,將嵇仁是誰,仙渡府異人寺分司中為何有問題,細細掰開揉碎了解釋給寶珠聽。

寶珠聽得似懂非懂,只覺得凡人之間,哪怕是最為脫俗的天師中,竟也存在這樣錯綜覆雜的關系,真是讓妖費解,她心有戚戚道:“你們凡人真是可怕。”

李摯並未反駁,朝著寶珠意味深長地挑了挑眉。

寶珠忽然反應過來,她現在這副破破爛爛的身子,是拜幾只壞妖怪所賜。

“你且當方才我沒有說話。”寶珠趕忙找補道。

說罷,她忽然生出一個念頭。

這世道,妖也有好有壞,人也有好有壞,那凡人與妖怪之間,區別究竟在何處?

為何人間要建起一座異人寺,將他們認為作了惡的妖都收走,用人間的法度去審判妖怪的作為。

“這世間的秩序,為何由你們說了算。”寶珠不解地說道。

她問住了李摯。

身為凡人的李摯,自幼便天經地義地認為凡人才是世間的主宰,凡人的法度,自然是世間唯一的準則,當一只妖怪問他為什麽如此,他忽然找不出全然正當的理由。

李摯沈吟片刻,說道:“或許並不該一切都由凡人說了算。”

聽了這話,寶珠不知不覺露出了一個笑。

從上輩子認識李摯開始,她就知道,這個凡人書生聰慧機敏,他熟讀四書五經,拿到紙筆便能作錦繡文章,他總能輕易處理好與他人的關系,在官場上平步青雲。

他懂得那樣多,他那樣聰明。

而寶珠只是一只喜歡在山頂之上曬太陽的山野狐妖,不如何強大,也不如何聰穎。

生平唯一擅長的,乃是在山中捕獵。

與李摯相處時那些壓抑在心中的種種不忿,最終演化成了寶珠對自己的懷疑。

或許身為高官之妻,她就只能乖巧地待在後宅。

或許得到了李摯全身心的愛,已然是對她最好的獎賞,她不該再奢求太多。

李摯在雲端,而寶珠在泥地裏。

她只能擡頭仰望他,安靜地待在世間無數凡人一同用規矩建造的牢籠裏。

寶珠一直認為一切都怪她自己。

直到如今,她親耳聽到李摯承認,曾經困擾了她一生的問題,並非她的過錯。

這是第一次,拋開情愛糾葛、男與女的身份,狐妖t寶珠與凡人李摯之間的對話。

她看到李摯眉頭微蹙,一臉肅穆對自己說:“同為天地造物,凡人為何要將自己視為世間之主?我仔細想來,世間之事,應當就事論事,不應當天然以妖怪或凡人的身份來對某事下定論。”

李摯又想了許多,即便是就事論事,或許也能從不同生靈的角度得到不同的結論,再細分一些,還要知曉妖怪是如何看待事物等等。

他閉眼在心中打了一遍腹稿,自覺這篇文章應當還算作的好,正要細細說給寶珠聽,卻發現或許是累了,不知何時,狐貍已經陷入了沈睡。

李摯將要說出口的話卡在了喉嚨裏。

他輕笑了起來,伸手一遍遍溫柔地撫摸著寶珠的背脊。

寶珠一覺睡到了太陽即將落山。

她無意識地在床上猛地伸了一個懶腰,而後疼得齜牙咧嘴地清醒過來。

屋裏已經有些昏暗了,李摯在桌上點了一盞油燈,桌上還放著侍從送來的食盒,卻不見他的蹤影。

寶珠勉強支起身子,看向窗戶外頭的小院。

李摯唯恐她煩悶,屋裏這扇窗不論何時都是打開的,好教寶珠能透透氣,還能第一時間看到院中的動靜。

原來這時張鶴又來尋李摯,他們正在院門口說著話。

說罷,李摯不客氣地關上了院門,轉身朝著屋裏走來。

他的視線與寶珠相對時,下意識揚起了嘴角,說道:“醒了,餓嗎?吃的在桌上。”

寶珠中午吃得太飽,此時到不餓,反正是狐貍樣子,她一邊懶洋洋地搖了搖頭,一邊張嘴打了個哈欠。

“張鶴找你嗎?”寶珠含混道。

“嗯,裴璇璣回來了,我與張鶴要去尋她。”

“那你快去呀。”寶珠疑惑地歪了歪頭。

“我回屋看看你,怕你醒了我不在。”

李摯解釋完,唯恐寶珠嫌屋中太暗,又給油燈添了些油,拿起剪子剪了燈花,這才放下心來,跟等在門口的張鶴一塊兒朝裴璇璣暫住的小院走去。

張鶴被關在門口等著許久,也好脾氣地一言不發,只與李摯笑道:“我見小裴回來時臉色不是很好。”

李摯搖搖頭:“去了這麽久,想來嵇仁做了什麽不合她意的事。”

兩人說著,來到了裴璇璣的小院門口,正撞見沈著臉往外走的裴天師。

“正要去找你們。”裴璇璣連忙又回到了院中,示意他們進來說話。

她一邊走,一邊朝院門外看去,似乎在擔心有誰窺探。

“我們方才走來,並未看到有人。”張鶴出聲道。

“總歸小心點。”這些天疲於奔命的經歷,讓裴璇璣顯得有些過度緊張。

她引著李、張二人來到黑洞洞的堂屋中,點燃了油燈,從懷中掏出一本卷宗放在桌上,示意兩人翻開。

張鶴一楞,問道:“我以為你回來會跟我們抱怨嵇仁如何如何討厭。”

即便太陽已不再掛在天上,江北府的夜晚也仍舊熱得要命,屋裏沒冰,裴璇璣一邊擦著額上的汗,一邊往嘴中灌涼茶,聞言奇怪地看了張鶴一眼。

裴璇璣奇道:“他難道會對我說實話嗎,去之前我便曉得今日他一定是要敷衍我的,所以我跟他說了幾句,就請他找人帶我去這邊存放卷宗的地方,我一直看到天黑,還真被我發現了東西。”

裴璇璣放下茶杯,仍舊覺得口渴,索性提起茶壺往嘴裏倒。

“小裴。”張鶴目瞪口呆地看著素來講究過頭的裴璇璣,結結巴巴勸她,“慢些喝,你怎麽……”

裴璇璣無奈地放下了茶壺,指了指桌上的卷宗,對張鶴道:“前輩,你倒是與李摯一塊兒看看啊。”

“哦,好的。”張鶴茫然地轉過頭,看著李摯手中那本卷宗。

裴璇璣喝完了一壺茶,總算是舒服了些,而後又似乎想起來什麽,鉆進裏屋一陣搗騰。

“小裴不一樣了。”卷宗就在眼前,張鶴的註意力仍舊在裴璇璣身上,他小聲地與李摯說道。

“經歷的多了,自然有長進。”李摯敷衍道。

他波瀾不驚地仔細研讀著卷宗,越看眉頭越緊。

這時裴璇璣風風火火地從裏屋鉆了出來,原來她是覺得熱,進屋將頭發挽成了一個緊緊的發髻,圓臉上頂著一個圓髻,活像兩顆糖葫蘆。

張鶴瞧著她,越看越覺得可樂,笑得見眉不見眼。

裴璇璣懶得理他,坐下後與李摯說道:“李公子,瞧出什麽了嗎?”

“嗯。”李摯應了一聲,仍舊捧著卷宗細看。

他們倆打啞謎,張鶴一頭霧水,問道:“怎麽了?”

裴璇璣嘆了口氣,耐著性子對張鶴解釋道:“你們對我說了葛家堡中的情況後,我總覺得有些不對,蟻後那樣強,又那樣弱,真是奇怪的很,與蟻後一塊兒的那個凡人究竟是誰,是仙渡府中的天師嗎,哪個破陣而出的妖怪又是何方神聖呢?我就去查了一下。”

她指著李摯手中那本卷宗,回憶道:“我記得仙渡府中,關於葛家堡的記載是這樣的。”

裴璇璣使勁回憶著。

李摯放下手中案卷,平靜接口道:“接農戶報,眾前往葛家堡除妖,卻發現此處塢堡早已陷落地底,地上只餘殘骸,並未發覺妖物作怪,隆慶二年,十二月十日。”

“對對對,就是這個。”裴璇璣讚嘆,“秀才的記性到底比我們好多了。”

李摯拿起江北府的卷宗遞給張鶴,指著其中一條念道:“接游商報,眾前往葛家堡除妖,與一蛇妖大戰,將其逐出江北府界,隆慶二年,十二月初一。”

隆慶乃是近百年前的年號,這兩本卷宗顯示,在隆慶十二月,短短十天裏,偌大一座葛家堡不知經歷了什麽變故,陷入了地底。

“蛇妖。”張鶴抓住了重點,“葛家堡中曾經有過一只蛇妖。”

“對。”裴璇璣說著,又從懷中掏出了另一卷書。

李摯接過來一看,赫然是江北府的地方志。

裴璇璣讓他翻開到自己做過記號的頁碼處,示意他們讀一讀。

張鶴凝神看去,讀道:“隆慶二年,阮天正帶二百兵士,攻破葛家堡,將賊首共一百五十一人,斬首示眾,江北府從此再無匪患。”

“阮天正。”張鶴喃喃自語,“好熟悉的名字,似乎在何處聽過。”

“阮天正,仙渡府人,曾官至兵部尚書。”李摯緊皺眉頭,提醒張鶴,“阮園即為阮天正生前置辦的宅子。”

“啊!是他!”張鶴恍然。

許多年前已經死去的阮尚書,隔著這些年歲,似乎有又與如今的案子扯上了關系,原本已經疑雲重重的葛家堡,又陷入了更深的迷霧中。

“你們都沒有看見,但我見過嵇仁與那只妖怪交手。”裴璇璣大膽猜測,“那妖怪速度極快,出手狠辣,肉身堅硬,像是披著一層鎧甲。”

“我懷疑,他就是百年前那只蛇妖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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